中午十一點半,到了午餐的時間。 吳茜媛給我打了個電話,告訴我她已經(jīng)回到上海了。當然陪同來的還有她未來的老公,我雖然已經(jīng)釋然,卻仍難免有點酸澀,強做開心地約好和她們一起吃晚飯。放下電話我才想起,她似乎沒有提到半點關于蘇巧玲的事情。 我沒多想,Jacky的市場部總監(jiān)杜銘笑嘻嘻地敲開我辦公室的門,進來問我:“森林,中午一起吃吧?” 剛來到Jacky的房地產(chǎn)公司,大家似乎對我這新來的副總監(jiān)不以為然。這里就跟美國的中央情報局一樣,我和Jacky、凡庭詩的關系,就連清潔廁所的阿姨都知道。部下也跟我打哈哈,虛與委蛇。我早聽他們私下說我是金龜婿、太子黨了,要在他們中間樹立威信和地位,不拿出實力來證明是不行的。 “沒問題!”我站起來給我的直接領導回贈了一個微笑,又問道:“我上午提交的銷售方案,領導有什么看法?”我示意他坐下來聊聊,遞給他一支紅雙喜。 “呵呵,你怎么不抽三五?”杜銘站著,繞開彎子問我。 “公司規(guī)定必須抽三五?”我開玩笑說。 “沒有,三五是英國煙嘛,呵呵……”他望著我曖昧地笑。 “哦。我還以為公司有規(guī)定要抽三五呢,呵呵!蔽倚睦锷鸸之惖母杏X,似乎他含沙射影地在說我,“你喜歡抽,我呆會下去買一包來跟你抽! “哈哈,不用了……”他把我的煙放在桌面上,象醒悟似的,催促說,“走吧走吧,我們下去吃午飯。他們在餐廳先點菜了! 杜銘說的他們是市場部的同事,這里在南京西路繁華地段,一般午餐都是一起到餐廳點菜,大家AA制,吃好各買自己的單。今天是我第一天正式上班,我總得表示一下才行。 于是,我說:“今天我第一天上班,中午我來請客,叫他們不用買單了。” “嘿,你不早說,我們要改改菜單,狠狠吃你一頓了。”他眉開眼笑地說。 “現(xiàn)在打電話告訴他們還來得及。”我說著拿起話筒給他。 吃過午餐同事們各自坐回自己的位子,開始忙碌。我連找個人說話都沒人搭理,杜銘也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打電話,我頓時成了公司里唯一的大閑人。 從洗手間洗臉出來,清潔衛(wèi)生的阿姨笑呵呵地跟我打招呼,我破天荒地跟她聊了半小時,算是關心公司衛(wèi)生狀況吧。我這市場部的達人居然跟衛(wèi)生部長做一樣的工作。 想想就郁悶,獨自在辦公室里抽了半天煙,忽然想起一個人來。這個人是個老頭,是個有權的老頭,他姓丁。 丁處長很意外,不曾料到我還會打電話給他,更沒料到我會要求他取消跟亨申公司的合作協(xié)議。只聽他沉默時爆發(fā)的長長的呼吸聲,我就知道他在問候我祖宗了。我也暗暗恭候了他祖宗一遍,他才笑了起來。 他拉長官腔,信口雌黃說:“可是協(xié)議已經(jīng)簽下來了呀,我怎么能反悔呢?” “丁處長!”我說,“你別以為我離開了那家公司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那里除了陶泰明都是我的朋友,誰悄悄放個屁我都能聽見。若你固執(zhí)要簽亨申,那就等著反貪局請你去喝茶吧。我已經(jīng)做好拼個魚死網(wǎng)破的準備了。我只是兩袖清風,身無牽掛的窮人,可你的名譽地位權力財產(chǎn)就全要付諸東流了!你自己想清楚咯!”我忍了一上午的火氣十足,這下全噴泄在老丁身上,噴完也舒服多了,才緩和過來說:“丁大哥,你先幫我拖著,我找到一家合作公司就可以跟你簽合作協(xié)議,可以加你一成的回扣。跟我合作不會叫你吃虧的。我就說這么多了,大哥你好好考慮一下再給我答復吧?”說完馬上扣上了電話。 這時前臺美眉打電話說有位劉先生找我。我納悶剛到任怎么有人來上門找我。問了半天,她才傻乎乎地告訴我是劉新生。看來連前臺都當我是大白癡了。 劉新生進到我屋里,看到我一臉怒氣的樣子,笑的前俯后仰的,快斷氣了才喘著氣說:“你們怎么請個那么笨的前臺。科潦瞧亮,就是笨的可愛。她居然連我名字都記不住,說了十幾遍‘劉先生’。難道我劉新生說話,方言很嚴重么?”他還故意把京腔說的很地道,怕我聽不懂。 “可能是你老人家聽不懂上海話吧。你以為人家真笨你才笨呢。”我沒好氣地甩了一支煙給他,說:“人家是上外英語高才生,本科學歷,笨!” “哦?人家的底都摸到了?你真厲害!”劉新生扔回煙,掏出中華自己叼一根,給我甩了一根過來,“你也太遜了吧?市場部副總還抽這個?” “喂,今天怎么回事?”看到劉新生不解的表情,我坦白說,“你是第二個拒絕我煙的人! “哈哈,你要閹我,我怎么不拒絕啊?”劉新生極盡挑我的語病的能事。 我不耐煩地打斷說:“好了,你大駕光臨,有什么屁話快說,我忙的很! “你忙我就不進來了。聽說你剛才跟掃廁所的阿姨談了一個小時,你可真忙啊……”劉新生嘲弄地搖了搖頭。 “沒有那么久,最多半小時。”我趕緊澄清。 劉新生感到耍夠了,從公文包里抽出一疊紙扔給我,說:“好了,我不是Jacky。今天你也不用跟我解釋你干了什么,也不是在新生那坐班。這是你和Jacky的股權書,給你8%的期權,夠照顧兄弟吧?” “什么?你在行賄我呀?”我詫異地拿起股權書翻閱,“這可是十幾萬哦!” “說正經(jīng)事呢,你也別扯淡了!彼哪樥f變就變,變的一本正經(jīng)的,“你算技術股總可以吧?不過你今年要完成一千萬銷售額,這是必要條件! “有這說法嗎?”我皺著眉,狐疑地問他,“你當我神仙?” “隨你怎么想都行,你看完了簽個字,然后把你老丈人那份也看看,沒有問題叫他簽字了!彼戳丝幢碚f,“等會我還要去辦點事。” 我盯著劉新生望了好一會,他臉上不自然的神情似乎告訴我,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。我合上手里的股權書,質問道:“什么事?” 他用傻笑來掩飾,搖頭說:“沒什么,你管我呢。簽你的字呀! 我簽了字,他問我有沒有興趣晚上陪某銀行的高官去腐敗一下,找個漂亮的小姐?礃幼铀罅咳谫Y,放手大干了。我指出在上海外地人是很難貸到款的,溫州人都是靠親戚湊錢而不是貸款發(fā)家的,叫他不要亂花錢。 他笑的很神秘,說:“是趙艾的一親戚介紹的,沒問題。” “你打算貸多少?”我恍然,又問。 “三五千萬總沒問題吧?”他笑著說。 “少個零恐怕都難貸到。”我不客氣地打擊他的自信,“又不是趙艾家開的銀行! “廢話少說,晚上到夜總會唱歌,一起吃掉那個財神爺吧?”他又慫恿我。 “算了,我還有事!蔽蚁肫鹜砩虾蛥擒珂碌臅,凡庭詩也一起去的。 “佳人有約?”他問。 “朋友。”我淡淡地回答,F(xiàn)在跟吳茜媛只能算朋友了,或者也算紅顏知己吧,這得看人家態(tài)度了。 “對小姐都沒興趣了?”他驚奇地瞧著我,好象我臉上刻著字一樣。 我指著面頰說:“看,這里刻有凡庭詩三個字,走到那里都有人知道我屬于她的!毕氲焦镜娜怂坪跻材芸吹轿夷樕系淖,不禁苦笑。 “喲,浪子回頭了?”他挪揄道,“小凡魅力真大!” “是啊!”我對他的戲謔無動于衷,由衷感慨說:“自從認識了可愛的小凡,我的生命就此改變!” 劉新生聽著想吐,我輕哼了一聲,鼓著眼瞪了他一下,又說:“我上半輩子的女人太多了,多的連什么是愛都忘了。她讓我找回了愛,所以我決定:下半輩子只愛她一個人。她將是我下半生唯一的女人,我發(fā)誓不再亂搞了。”我恐嚇他說:“你也是!再去亂搞小心根都爛掉!” “呸、呸、呸!”劉新生趕緊一邊收拾文書和包,一邊朝外面落荒而逃,“你嘴巴怎么變的這么臭這么肉麻,我還是離你遠點好! “快滾,我還要忙呢。”看到他急匆匆的模樣,我不禁大笑。他對跑出門外,我還喊道:“明天我去找你!” “不用了,見了你就躲……”話音傳來,人早已經(jīng)跑掉了。 “下半生唯一的女人?”我忽然想起自己剛才的語病,不禁啞然失笑。中國字真要命。 上海人家餐廳在天山路鬧市區(qū),晚上的時候幾乎座無虛席。 見到吳茜媛,我就笑了。她春節(jié)回來變的又白又胖,膚色潤澤了許多,紅撲撲的俏臉格外誘人暇思。不知有沒有我的功勞在里面呢?沒有對比就沒有發(fā)言權,我總覺得自己比她旁邊的未婚夫有發(fā)言權。回頭看看凡庭詩,玉面朱唇,艷光照人,竟象年輕了幾歲。昨天二十,今天十八。這不正是愛情的滋潤嗎? 吳茜媛和她未婚夫明顯重色輕友,盯著凡庭詩瞧了半天才跟我答腔,說:“她怎么象外國人?” “她就是外國人!蔽液貌蝗菀子辛税l(fā)言的機會,抓緊時間多說些好話,“她是英國人,叫凡庭詩。完美的跨國戀!”感到自己的話有點過了,又趕緊岔開話題簡單介紹了吳茜媛二人,以及凡庭詩的一些情況。 吳茜媛認識Jacky,驚奇地打量了半天,我知道她也覺得凡庭詩不象Jacky,畢竟血統(tǒng)來了個中西合璧,乾坤大挪移,人更不可能保持100%的遺傳。不過她也覺得凡庭詩的一些氣質跟Jacky接近,沉思了半天,心里不知在想什么。 女人就是心胸比較狹窄的,我怕美女比美女心里失衡,打破冷場詢問他們婚嫁的事情。 吳茜媛回過神說;“我們來上海定婚紗,準備情人節(jié)結婚! “那先恭喜你們了!蔽宜崴岬刈YR說。 “你們會請我們參加你們的婚禮嗎?”凡庭詩咬著半生不熟的國語,一字一句問吳茜媛。她現(xiàn)在開始在交大漢語培訓班學國語,就在我以前上班的加華商務中心里有個點。她說話跟瑤瑤口音一個味道,港劇對白重現(xiàn)了。 “當然。”吳茜媛望了我一眼,又望著凡庭詩微笑著說,“不過我們的婚禮在無錫舉行,不在上海! “只要有時間我們一定去參加的!蔽艺f話打了個埋伏,到時候還不找個借口推辭才怪。否則到時候我喝高了,把我和吳茜媛的猛料抖出來,這婚禮還不成了昏禮,恐怕沒有人不昏過去的。 吳茜媛似乎心有靈犀,笑著點頭。 “我們一定會去的!狈餐ピ娡炀o我的胳膊,朝我露出幸福的笑容,就象是我和她的婚禮一樣開心。 這老外真不懂咱中國國情,亂答應什么,我一個大男人還沒做主呢。不過轉念想,中國人也沒信譽這觀念,到時候還不是說不去就不去,難不成我不去她不結了? “你看著辦好了……”我堆起笑對凡庭詩說。 心里想的卻是:到時候我不去責任不在我。想歸想,但這洋妞潑辣起來,跟小貝的辣妹有的比。到時候一腳把我踹下床,我這把老骨頭就去英國見馬克思了。 從見面到吃飽飯走人,吳茜媛的未婚夫說話加起來不過十句。我心下疑惑,是不是印證了那句話:不在沉默中爆發(fā),就在沉默中死去。他肯定是那種不鳴則已,一鳴驚人的人!要不然也不會使自殺那么絕的絕招了。我不禁杞人憂天:吳茜媛跟他一輩子,會有情趣嗎? 又不是我嫁人,我這是不是多余嘛? 和吳茜媛二人在天山路上分手,他們回我以前三人合租的房子過夜。她跟劉新生請了一個月的假,本來是要辭職的,劉新生舍不得這大美女離去,挽留下來,所以不擔心見不到她了。 臨走她似乎有什么話說,還是忍住了。我猜肯定是蘇巧玲的事沒機會說,所以裝傻沒問。她祝我們開心,就跟那沉默的男人走了。望著她遠去,我想不到什么詞來形容當時復雜的心情。 還好,我有凡庭詩這活寶。輕輕擁吻她,牽著溫滑的小手,沿著街悠悠地向前走。眼前似乎重現(xiàn)我和夏琦開開心心走街的情景。真怕和凡庭詩也是一個夢……美好的東西總是那么短暫。 “看到別人結婚我真想自己快點結婚!狈餐ピ娿裤街腋5囊豢,沉醉般靠在我的肩上說,“你知道嗎,英國的女孩子十六歲就可以嫁人了! “怪不得……”我沒敢亂說,怪不得老外老的快,普遍比中國同齡人看上去老十年八年的。那是過早有了性生活,提前支出體內的分泌物所致。想到這我不禁怪笑。 “什么?”她困惑地望著我。 “沒什么!蔽曳笱艿。 “你講啦!”她撒嬌不依,小嘴噘的老高。 “怪不得你想嫁人了!蔽覕啃φf,“因為你想讓全世界都看到,你是最美的新娘,也是最幸福的新娘!甭牭叫履镞@詞,不由想起了夏琦,眼神不由得一黯,流露出淡淡的傷感。 如果有來世,夏琦一定是我的新娘,欠她的,我來世要用盡所有的愛去補償。 凡庭詩不知是聽到我甜蜜的話語,還是看到我悲傷的表情,眼中透射出熾熱的愛火,把我渾身都燒的沸騰起來。我恨不得馬上和她就地表達我對她最高的愛意。想到這我立刻拉著她的手,回賓館。 “別走!”她拉住我說。 “。俊蔽依懔死,不明白她想干嘛。 “你不想向我求婚嗎?”她臉上露出了幸福又得意的微笑。 “可……”我明白過來大喜不已,卻想到身上沒有戒指,急的說不出話來。東張西望忽然看到前面一家珠寶店,老廟金店!我狂喜,拉起她的手跑著說:“Come on ,baby!” 兩人一路沖刺般狂跑,氣喘吁吁地來到老廟金店里,把服務員嚇了一跳。 一個服務員定了神,說:“對不起先生,我們打烊了! “拜托拜托!”我掏出皮夾子,掩飾不住心頭的興奮,大聲說:“幫幫忙!我現(xiàn)在要買顆鉆戒向我女朋友求婚!” 凡庭詩撲哧地笑了,笑得特別開心。 店里的服務員面面相覷,沒見過這么匆忙求婚的家伙,不容爭辯地懷疑我肯定是個冒失鬼。她們終于有人恢復了知覺,站出來微笑說:“好呀!你快點挑吧!苯又齻冮_始對我和凡庭詩細細端詳,評頭論足起來。 我不管她們怎么評論我女朋友如何如何漂亮,我如何如何有勇氣,緊緊摟著凡庭詩一起挑選。最后選中了一顆VVS級、0.7克拉、價值¥16,888元的白金鉆戒。 服務員替我刷完卡把鉆戒交到我手上的時候,我發(fā)現(xiàn)我的手在顫抖,曼延全身。不是心疼錢,而是感到在完成一個神圣的使命:我要把它套在心愛的女孩指上,牢牢地套住她一輩子。 我深呼吸,微笑向服務員眨眨眼,說:“看我的!” 我緩緩轉過身來,一本正經(jīng)地單腿跪下,雙手捧起鉆戒,仰視凡庭詩,說:“Dear Fantasy,你愿意嫁給我、不論我富貴貧苦、一輩子愛我、一輩子照顧我、并讓我伺候你一輩子嗎?” “Yes,”她輕盈地伸出右手給我,卻用左手掩著美麗的小口,說:“I do!”她的聲音已經(jīng)凝噎,熱淚盈眶地笑了。 我把戒指穩(wěn)穩(wěn)地套在了她的右手中指上,長長地松了一口氣。當我站起來的時候,她放下了左手,讓我看到她幸福的笑靨。我的眼眶也濕潤了,輕輕替她抹去了玉頰上的淚痕,在她顫抖的唇上深深地印下一吻。閉上眼,我感覺天地在旋轉。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嗎? 周圍響起了熱烈的掌聲,她們都在為我祝賀。 “求婚結束,準備洞房!”我攔腰將凡庭詩抱起,大笑著奔了出去,只聽見她們都在笑。 夏琦不能完成的夢,希望凡庭詩能替她完成,她同樣也肩負著一個神圣的使命。 所以上天讓她取名“Fantasy”。
出處:藍色理想
責任編輯:donge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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